草原星夜,漫天星子,风里夹杂着寒意。
月色掩映,一行军队在焉支山道潜行。为首的是一名银甲宋将,月光照在他的脸上,眉宇间英气逼人,尚有一丝稚气未脱,薄唇轻抿,略带半分踌躇满志的傲娇。
他此刻并不知晓,他的人生将在一个时辰之后改变。而很多年后,他再想起这段经历,亦不知这段经历将自己的命运拨向了正途,还是走入了另一个不知名的岔路。在以后的很多年里,他都会忍不住问自己,若一切重来,他是否还会,是否还肯,走这样一条蜿蜒曲折的路?
夜落纥通顺派了两千兵马,其中,100轻骑由大将阿布思扎德率领,组成突袭先遣部队。阿布思扎德打小便长在焉支山下,对山形山貌极为熟悉,即便是黑暗中行军,亦无半点差池。
焉支山山形险要,异峰突起,虽说东南面为平原,亦有山间断层,林木做屏障。宋军少山地行军,战马亦羸弱,山间行走明显弱势。那阿布思扎德两千兵马在前,蜿蜒前行,竟是距离愈来愈远。官家未带过兵,心内难免焦虑,那狄青从旁协助,低声道,“官家不可心烦气躁,将心稳则军心才稳。”
“朕是小看了这焉支山。”
“若非地势险要,那李元昊也不会将粮草匿于此。”
正说着,前面回鹘军队突然止步,官家环顾四周,一片黑暗,不知军至何处,心下茫然。狄青一把拉住官家,道:“属下观望,这里似是焉支山南麓,清泉坡一带,再往下,就是水泉子峡谷底了。官家千万小心,怕是此地凶险,有敌军埋伏。”
话音未落,忽闻擂鼓阵阵,随后军哨声四起,自黑暗崖壁之上,抬起无数火把,一时间将那峡谷照的亮如白昼。弓弩急如雨点般射下,军中有人大吼,“有埋伏!”那官家何曾见过此等阵势,胯下战马一声长嘶,惊得他几欲翻落马下。
“官家休得惊慌!”
狄青一夹马肚,正欲上前护主,不想官家胯下那匹青鬃宝马受了惊吓,竟然利箭一般串了出去,山道蜿蜒,竟然挡不住一匹良驹!那青鬃马一路狂奔,官家感到身后弓弩阵阵,禁军阵脚亦乱,但毕竟是皇家一等宿卫军,皆训练有素。很快,军队已经自峡内依山间地形自主排成长蛇阵,勉强抵御住夏军的伏击。
却说那官家一路狂奔,自峡谷尽头,不想那李元昊早有准备,在谷内事先设下绊马索,饶是那青鬃马也跨越不过,奔至谷底,精疲力竭,被那绊马索束缚四蹄,猛地摔倒在地,那官家滚落在地,刚要起身,便是一把寒刀横在颈间。
“你输了!”
火光掩映,官家抬首,一人鹰鼻鹞眼,圆脸阔口。“李元昊!”官家心中一凛,不由地叫出这个名字!
“李元昊?那是你们汉人叫的名字,我早改名了,嵬名曩霄。”
水泉子峡,西平王军帐内,李元昊倨傲地望着眼前宋将,心内颇疑惑。按理来说,这大宋与我党项一向交好,父亲李德明年年进贡,这宋兵怎会助那甘州回鹘攻我党项?眼前这位宋将虽稚气,但观其形容,不像是普通将领那般简单。
“我是想不通,这宋军怎么会成了回鹘夜落纥通顺的走狗。”
官家被俘,心内颇为忧惧。一路左思右想,不过一条命罢了,只是自己是大宋官家,是皇帝,国不可一日无君——想到太后的话,官家不免有一丝悔意。不知那狄青是否有能耐救朕出去。转念又想到传说中李元昊的残忍手段,又灰了一颗心。听得元昊此言,官家不语,暗自思忖,可有逃生机会。
“你以为不说话便是?我瞧你年轻,这眼珠子倒是咕噜噜转,转什么心思呢?”那元昊蹲下身子,俯视赵祯,“说罢,你姓什名谁,为何会成为回鹘走狗?”
“回鹘走狗?想必,回鹘族内有你的走狗吧。”那赵祯虽自幼长在宫中,锦衣玉食,但饱读诗书,亦了解古来征战。虽被俘心内忧惧,但想到自己乃一国之君,危难时刻不能失了气度。便是横下一颗心,今晚就跟这个鹰隼一般的元昊斗上一斗。
“赫!你已经被绑成粽子,居然还不求饶。”
“你当我宋军是饭桶,还能任由你摆布不成?”官家料定那李元昊不知宋军具体人数,亦不敢冒险造次,便强压住内心焦虑,故作淡定地轻蔑一笑,心内实则已成热锅上的蚂蚁。
“你宋军能不能由我摆布,尚言之过早。但是你……”那李元昊一张圆脸贴近官家脸面,“我现在就能好好摆布你。”
那官家心下一惊,脑子里百种可能不停乱串。
“我先跺下你一根手指,送给那夜落纥通顺,你说他愿不愿打开甘州城门?”
官家面色一凛!但一个转念,料那李元昊不敢,所谓“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”,现在虽说被俘,但是那李元昊依旧在明,自己在暗。他对宋军一概不知,擒了一个“王”亦不知其根底。
李元昊见他此情状,只道是这嫩娃儿怕了,继续道:“夜落纥通顺未必会被你一根手指吓到,我再卸了你一胳膊……”
正说着,那被困成粽子的年轻人忽的哈哈大笑。
“你笑什么?”
“笑你蠢。你想想那夜落纥通顺是什么人,不过一介武夫,鼠目寸光,胆小怕事,辽国围城四月都未撼动他的城门,你拿我区区一宋将的胳膊、腿去威胁,你以为他就能就范?到时候城门洞开,只怕他自己的胳膊、腿都难保。而且你要了我的胳膊大腿,用处没有,倒是被传到大宋的耳朵里,你觉得他们会让你们这西平王的位置坐得安稳?”
“那这么说,我拿你也没用了?那我一刀结果了你。”
“还是那句话,被传到大宋的耳朵里,你觉得他们会让你们这西平王的位置坐得安稳?”
“我现在也没有坐得安稳,你大宋不照样派兵来助回鹘防我西平军吗?”
“你想安稳?又何必来攻回鹘?”
“你要搞明白,这些年回鹘怎生对我党项一族?侵扰我族人,夺我西凉,若我西平王军再不反抗,怕是被这群回鹘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。我党项一向睦宋,你宋军何必如此赶尽杀绝?”
“你此次若灭了回鹘,联合辽国,还会继续睦宋?我看未必。所谓唇亡齿寒,我大宋怎可让你夺了这先声?”赵祯一副声势浩大的模样,心内只道,若是这李元昊知道自己只有200禁军,估计早不跟自己在这里瞎扯淡了。
“想得倒是深远,只是自己先做了阶下囚。”
https://www.cwzww.com https://www.du8.org https://www.shuhuangxs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