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半时分,队伍中的低吟声总算渐渐停歇。
角落里的一顶帐篷内,一位老妇人提着个木桶出来。她擦了擦额间的冷汗,冲站在外边的几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孕夫点点头,低声叹气道:
“命算是保住了,但肚子里的娃娃就……唉。”
老妇人低头看了眼被衣服盖住的木桶,叹了口气,摇头道:
“月份大,那娃娃出来的艰难,这闺女以后……恐怕是再怀不上了。”
“怀不上就怀不上,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哪户人家敢要?不过是勉强苟活罢了。”
一名脸颊红肿的孕妇低头厌恶的瞧着肚皮,恨恨的使劲儿拍打,却被旁边人一把抱住胳膊。
她的脸上沁满泪水,声音中是无限的不甘道:
“那些畜生,我恨不能将他们生吞活剥,凭什么,凭什么我还要好好将他们的孩子生下来?
这种畜生,败类,我恨不能让他们通通断子绝孙才好。”
“好了,莫要再说气话了。”
姜钰出声喝止:“你们想如何做那是你们的事,等到了县里,随你们怎么折腾都成。”
“但现在我们还得累带解差大哥们,你们若是再拎不清,岂不是枉费他们一片好心?”
人家能收留她们,还给吃给喝的,已经算是菩萨心肠,再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添麻烦,可就是恩将仇报了。
周围几个肚子已经扁平的女子羞愧得面红耳赤,只能别来脸低头不说话。
姜钰抿了抿嘴唇,犹豫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,顿了好一会儿,才伸手解开帕子,拿出里边的玉佩展示给众人面前。
“这是小时候姆父给我的,倒也能值几两银子,大家看看身上可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,都凑一凑,我们总不能老麻烦解差大哥们。”
其余人你瞧瞧我,我看看你,想到现在的处境,到底是从身上摸出点值钱的玩意儿,姜钰用帕子收拢成一小包,捂在怀里朝营地中央走去……
漆黑的夜色掩盖了一切,营地外的山道上,一颗拳头大的石子咕噜噜转着,穿过草地,越过外围的预警铃铛,悄摸摸扎进中央的一顶帐篷内。
小帐篷里,左右挨着两张铺在地上的草席褥子,瞧着棉被上方隆起一坨,石子一点点移到床边,总算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。
它轻轻跳跃着,咻的一下划出道弧线,径直朝那张俊脸上砸去。
“噗——”
掌心发出闷响,陈旭死死握住那颗石子,黝黑的双眸内沉沉的,似酝酿着风暴。
他将被子给小夫郎盖好,起身趿拉着鞋走到门外,伸直胳膊把石子凑到火堆上方,压低嗓子道:
“你到何处去不得,非要赖着我作甚?我们这一队人马天天朝不保夕的,哪有功夫给你塑金身供香火?”
他顿了顿,见手心的石子还是半点反应也无,不由拉下脸,威胁道:
“左侧十米处,大家挖了个茅坑,你再不吱声,我可就给你安排泥浴了。”
“吱——”
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突然在陈旭耳畔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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