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筝进去时,只见内里炕下围着一堆人,把老太君簇拥在中间,裴嬷嬷大声喝问,“谁在跟前当值的?”
侍婢秋蝉颤巍巍上前,“是奴婢……”
裴嬷嬷恨毒了她,神色一厉,喝道:“秋蝉,原以为你是个妥当人,没想到你也这般糊涂,老太太若有个三长两短,你就是万死也抵不了罪!”
秋蝉哭着跪下来,她早就慌得直打颤了,“嬷嬷,奴婢不是故意的,奴婢回身给老太太取茶去了,一转眼的功夫……”
“你这丫头,你还敢狡辩?”
“好了!”听得他们争论不休,陆老太君不耐地开了口,她脸色苍白,唇上也无血色,忍着疼道,“是我自个儿不小心。”
众人将她慢慢搀起,扶到炕上,裴嬷嬷替她除了鞋袜,查看脚上的伤势,“老太太,还有哪儿疼?摔到哪儿了?怎么摔的?”
陆老太君抬眼望见明筝,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,但人已进来了,总不能当着这么些人面前叫她走。
明筝走上前来,裴打眼色命婢子们让出个位置给她,明筝福了福身,“祖母,您觉得怎样?”
老太太闭眼不语,裴嬷嬷怕她尴尬,忙宽慰道:“夫人勿要担忧,才叫人去请大夫来了,您且先坐会儿,待会儿大夫瞧了就知道了。”
“祖母,请大夫的人一去一来,多半得一刻多钟,昨儿太后赏下了一个略通医术的婢子,不若先喊过来给您瞧瞧?”明筝见老太太脸色发青,额头上都是汗珠子,料想必是疼极了,因性子要强,不肯喊疼给众人笑话。
她这话说完,裴嬷嬷就心道糟糕,老太太一向不大愿意欠人情,何况夫人口中的医女,还是太后赏的。
果然老太君脸色更沉了几分,忍痛张开眼睛,冷冷瞥了眼明筝,“不必了。”
裴嬷嬷忙道:“不妨事的,去请人的小菊手脚利索,待会儿大夫就来了。”回过身扶着老太君的胳膊道,“您受苦了,都怪我,没多留些人在屋里服侍您。”
老太君摆了摆手,“谁也不怪,是那串佛珠散了,珠子滚到地上,我这眼睛又不中用……”
早有侍婢拾起了散落的珠子,用托盘盛了捧过来,“老太太,您常拿在手里,时日久了,系绳了磨损透了,回头奴婢穿根新的,拧些铜丝进去,就不会断了。”
裴嬷嬷有些伤感,别过头抹了把眼睛。老太君苦笑,“不中用了,它也是,我也是。不要惊动你们二太太和四太太,更不许告诉筠哥儿。”
说罢,抬眼睨向明筝,明显后半句,是警告她的。
明筝点点头,想了想,回身吩咐了瑗华几句。
片刻,瑗华折返回来,手里捧了五六个小药瓶,少女浑身被雨淋透了,怀抱着的东西却是一点儿都没沾上水。
“奶奶,取来了。”
明筝上前,抿唇犹豫地道:“天雨路滑,郎中许是还有好一会儿呢,祖母疼得厉害,我这有些香药,可以缓解疼痛,祖母放心,是请宫里头的太医帮忙瞧过的,这是方子,还请祖母过目……”
她手持药方递过去,她知道自己不被接受,不被相信,却仍是想试一试,至少为老太君暂缓些疼痛也好。
裴嬷嬷面露不忍,试探道:“老太太,要不……?”
众人均是一脸希冀,如此瞧着老太君熬着疼,他们全都束手无策,如果这个香药真的有用,何不试试呢?
沉默良久,老太君总算点了点头。
裴嬷嬷高兴地道:“还请夫人指点,这药是如何用的?”
明筝朝瑗华点点头,后者蹲身挪近,捧住老太太的足底,适才裴嬷嬷叫人用水浸了帕子冷敷着脚踝处,这会掀开帕子,瞧见踝骨处已肿了老高。
明筝就着侧旁侍婢手里的铜盆净了手,上前拨开瓶塞用指腹抹了些膏脂,指尖触到老太君踝骨,对方明显有些抗拒,裴嬷嬷道:“不若奴婢来吧?”
明筝没有抬头,声音清冷地道:“待会儿嬷嬷为老太太揉一揉旁的伤处。”意思是,自己先示范一下罢了,请老太君不必担心自己会为此赖着不走。
老太君态度松动了,任她将药脂涂抹在隆起的足踝边,她指头略有些凉,那药也是凉沁沁的,香味淡淡的,还挺好闻的。
指尖将足踝周围都抹匀了,而后是中心,用巧劲按着伤处,不甚疼,但能感受到她的力度。
如此过了一会儿,明筝站起身来,“祖母若是觉着还有些效用,可叫裴妈妈帮忙,用在旁的痛处。”
她朝后退去,福了福身,裴嬷嬷关切地问道:“老太太觉着有用吗?疼痛可缓轻些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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