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费祟儒!是你!”陆健惊喜地拍打着费崇儒的肩膀,“好,好.太好了〕 ”
众人摸不着头脑,看着他俩只是笑。陆健这才向大家说起事情的经过。
一个月前,陆健雇船游览富春江,黄昏泊舟一七里潍。夜半月明如昼,照耀着两岸连绵高山,绝壁如削、危石欲坠、奔竞起伏、千姿万态,而一水中流,净如匹练。面对如此关景,他哪里能够人睡,便安坐船头如坐天半,尽情享受天地造就、独钟神秀的奇山异水。
正因为月光明亮,他清楚地看到一团黑色物体仿佛人形,由上游漂来。他立即命船夫拦截打捞。救上来的是个年轻汉子,胸口尚有一丝温热,费了许多气力,总算把他救活。原来他是京师南货商的儿子,初次出门经商,往金华采购火腿等物,不想回杭州路上遇盗,银钱货物全都被抢,又被一桨拥进江水。他639
这北方人着水便昏迷,若不是遇到救星,必死无疑。他说在杭州有亲戚,他将到那里去报案,然后回京。此人就是这个费崇儒。
费祟儒听恩人讲完,说: ’对,就是这么回事! 在下是个直性子,说不出许多好话,一句家乡老理儿却记得清楚:知恩不报,猪狗不如:这点心意,恩公务必收下。以后有用得着我费崇儒的地方,上刀山下火海,万死不辞!
果然北方汉子侠义威猛,说出话来斩钉截铁,叫人听了精神陡振口及至陆健接过那个红布包着的“心意”,打开看时,众人尽都惊住:这是二块摆得整整齐齐的马蹄金,每块重约五十两,闪着黄金特有的柔和的光彩。
陆健立即重新包好,拉过费崇懦的手,放回他掌中。费崇儒像被烫着似的,一下子缩回去.愤愤地说:“恩公,你瞧不起我!
陆健静静答道:“施恩图报,非君子所为。”
费祟儒“呼”地跳起,面孔涨得通红,瞪大眼睛,大声说:“我这条命是恩公救下的,如今恩公不肯让我报恩,我宁可死也不当猪狗般的小人!”说着,他一手从靴筒里“吱”地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,照着自己的胸口就刺。众人大惊,凌天眼急手快,猛然扳住费崇儒的手;陆狄初则跳到背后,双手搂住费崇儒的腰;悟真和尚下得脸色煞白,嘴唇哆嗦,一句劝解的话半天说不完:“别… … 别动… … 别动刀· · 一”
凌天夺下匕首,直眉瞪眼地说:“小哥,你好大气性! 陆狄初放开手,笑道:“守仁兄,还是先收下再说吧,不要闹出人命哪!
陆健叹息着无可奈何地说:“真没办法,我收一下就是· · 一小640
哥,旱知道你的命这么值钱,我该把你让给别人去救,笃定能让个穷汉发笔大财。”
费崇儒一听他肯收了,立刻笑逐颜开,又趴下朝他即厂个头,笑嘻嘻地说: ’我爹是京师大富商,有的是钱,这不算啥!日后恩公若肯到京师去,我包你春风得意!
陆狄初笑道: ’小哥的脾气真是热诚豪爽,不像个富商之子,倒有点满洲子弟的味道。”
费崇儒神色一凛,旋又笑道: ‘是吗了我跟他们来往不少,满洲子弟也是有好的有赖的… … ”
凌天鼻子里一哼,很不高兴地说:“能有什么好东西! “哎,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嘛,”费崇儒笑嘻嘻的,像是还要说点什么,凌天一句话就给挡回去了: ‘你家要跟人家做生意,赚大钱,自然要说人家的好话!”说罢对悟真和尚一使眼色,向主人表示要到院中赏花,二人便摇摇摆摆地离轩一F 阶而去,分明要显示对费崇儒的轻蔑。费崇儒张张嘴,不知所措。陆健觉得不过意,连忙请费崇儒坐下说话二
费崇儒想了想,又说道:“恩公,黄金何足道!家父与朝廷许多大官相熟,早就听说朝廷下诏求贤。我想,先生大才,怎的不去做官?叫家父求人举荐,先生日后定能做到尚书大学士什么的,却不是光宗耀祖?当一朝栋梁,也是男子汉的一番大事业哩户
陆健和陆狄初没承想他会说出这一番话。可是看他满脸热诚,一双眼睛像小孩子一样纯良,不免打消了疑虑口陆狄初笑呵呵地说:
“小哥,如今是满州人的天下、满洲人的朝廷,我们蛮子哪能站得住脚?别说栋梁了,当那千人踏万人踩的台阶,也是难641
为得很的了。”
陆健指指自己的院落、房屋、花竿,说: ‘我这里什么不好?我还有什么不足了”说着,他扬头悠然自得地吟诵道:“神仙无分,且藏身烟村水村,看自鸡撞破残霞,靠青山界断红尘。清风明月共二人,去住悠悠一片云!
陆狄初喝彩道: ’妙!这一闺《 玉抱肚》 着实妙得紧! 陆健义和悦地对费崇儒说:”给你讲个典故吧!宋朝一名处士叫魏野,隐居不仕,宋真宗屡次谓求,他坚不出山,并对捧诏使者吟了一联,说是:九重丹诏,休叫彩风衔来,一片野心.已被白云留住。那宋真宗嘉许他人品高.以后便不再召他。程某虽不敢与前辈老先生相比,心境却无二致。你明白了吧? 费崇儒愣呵呵地望着他俩,不知所措地笑笑,又无可奈何地皱皱眉,后来很真诚地叹道:“唉,那不是怪可惜的吗兮· · 一”陆健陆狄初以为他还要再劝,不料他豪爽地一笑.说:“恩公,我真服你!你的人品跟那个宋朝的处士一样高!叫作· · 一叫作林中高上!
主客都愉快地笑了。这个话头也就没有再提。 只是,直到陆健请大家一同品尝他钓来的鲜鱼的时候,凌天和悟真和尚都不肯搭理费崇儒:而且~吃过饭,这两位来自松江府的客人便要求主人陪他们往竹林散步,显然有避人的话要跟主人私一F 说口陆狄初知趣地留在老友库里,满有兴趣地向费祟儒打听着京师的风俗物产。四}一多岁了,他还没有渡过黄河呢。
也就两盏茶的工夫,外面突然腾起一片喧嚷,人喊马嘶,“抓起来。 “往哪儿跑!”吼叫声此起彼伏,小小的院落周围刹那间亮起无数灯笼火把。陆狄初和费崇儒吃了一惊,推窗四望,不知哪里来的人,已经把这儿围了个水泄不通。是强盗还是官642
兵了来勒索财物还是… … ?屋里的两个惊异不定,互相看看,发现对方都变了色.种情非常紧张。
老仆跌跌撞撞地冲进来,气急败坏地说.“是,是官府的人!把先生和两位客人… … 都抓了起来,用船装走了!
他话没说完,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差役一拥而人,巡捕头挥手一喝: ‘搜)”他们便冲进各个房间乱翻乱找。厨房里发声喊:“在这里!”差役们便都拥往呀房。不一会儿就提出来三条二尺长的鱼。捕头打壁一番.点点头.招呼一声:“走吧! 费崇儒忍不住跳过去,陆狄初一把没拉住,他已拦在捕头面前:“请留步!请问为什么要拿程先生?
一听这地道的京师腔,捕头由不得一愣:“你是什么人? “我是程先生老朋友的儿子,刚从京师来看望他的。”“从京师来?”捕头摸不清对方的来路,但冲着京师两个字,与其凶暴.毋宁客气一点。他放低声音说: ‘足下既从京师来,对我们这边的事多半不大清楚。我为你着想,还是不要搀和的好!这程守仁犯了通海大罪!不是玩笑话!
“哦?”陆狄初倒抽一口凉气,不敢做声。
“什么?”费崇儒瞪大眼睛,n 吃吃地问:“那,那和尚和那个,那个客人呢?
“那是松江府来的咨文里要捉拿的两名要犯,犯大逆的!”捕头一看这年轻人完全被吓呆了,轻蔑地笑笑,领着差役自管走了。
“犯大逆的丁”捕头这句话,一下子揭开了费祟儒脑海里由久远岁月织就的那层纱幕,他突然明白了悟真和尚的面貌和日音为什么似曾见闻。九年前,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.就见过他,只不过那时他是个道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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费崇儒,是康熙皇帝给费耀色起的汉人名字。康熙把他升为三等侍卫,命他往南方暗行察访,要紧的是三项:故明废藩田的变迁;
迁海令的利弊;
隐居民间的贤能人才。
另外,顺便察访各处官吏的贪廉、各地农田的收成、各省驻军扰民的重轻等等,
他的察访区是福建、浙江、江苏,带有证明他钦差身份的绢质圣旨,但只能在万不得已时使用,免得被浦臣抓着把柄。费耀色猜想其它各省,皇上也一定派出同样的亲信。见皇[… -小小年纪的就这么精明有为,他很高兴,察访中也倍加努力,不辞辛劳。
他从京师直奔福建,一月后折回浙江,不想江上遇盗,使他这北方大汉差点淹死在富春江。程先生救起他时,他除了贴身的那道圣旨之外,一无所有了。到杭州他用圣旨从知府那里秘密调了一笔现款,选定慈溪为察访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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