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到了一个新的小城了,馨雨就像往常一样先找到城里的大小庙宇,再在热闹的地段摆个变戏法的摊子赚点钱。一天的表演下来,馨雨赚够了几十个铜版,在城中稍微干净的角落凑合了一夜,第二天一早就去到庙里给无痕祈福。“佛祖在上,保佑我爹平安长乐,保佑我们一家早日团聚。”馨雨祈祷着,双手合十,将自己的忏悔在心中默念。一遍一遍,一直忏悔了百遍,馨雨才睁开眼睛,对着佛像磕了九个头,站起身来。
转过身时,身后等着的人惊喜的拉住她,欢喜道:“小雨,真的是你!”馨雨一惊,随即也激动的拉住他,喜道:“小山哥!你怎么回在这里?”祁山还是跟以前一样,看似高高大大,却总是带着些腼腆,帅气的脸上,从没被阴云笼罩过。馨雨看着祁山,感觉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,当她还是人的时候,也和他一样,脸上总是挂着阳光般的笑容,不知愁苦为何物。她好羡慕祁山,没有那些离奇的身世,没有那些恼人的心事,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,真的好幸福。
“小雨,这些日子你去哪去了?那天带走你的人是你表哥对吗?你爹的事情有着落了吗?”祁山连珠炮一样的问出了一大串问题,馨雨只是微笑道:“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吧。”馨雨身上并没有多余的钱,她所谓的好地方,不过是街边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。祁山的问题她并不想回答,在远离人间一切那么久,忽然见到了过去的朋友,馨雨虽然激动,但更多的却是失落。
“小山哥,大叔大婶他们还好吗?”馨雨不想过多提起自己的事,将话题转移到了祁山身上。祁山很开心的答道:“好的很呢。对了,我姐姐又生了个小子,前些日子去她家看了下,我爹娘都乐的合不拢嘴呢。”馨雨笑道:“是吗?那恭喜你了。对了,你成亲了吗?”祁山脸一红,低下头,腼腆的摇了摇头。馨雨笑道:“你都这么一把岁数了,再不娶媳妇,可就没大姑娘愿意嫁你了。”祁山道:“我只想娶我喜欢的女孩,不管她是什么,只要她一天不成亲,我就会一直等下去。”
馨雨心里一跳,转开视线,又说道:“你为她做这么多,她根本就不知道,她若心里没你,不论你再怎么等她都不会嫁给你,你又何必为她耽误了自己?”祁山道:“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凡人,无力与神魔妖鬼相争,也许我是太过软弱,没半点本事保护自己的心上人。所以,我也只能等,等到她厌倦了在外漂泊的日子,或许我还可以给她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。”
他抬起头,看着馨雨的侧脸,目光从她略显风尘的脸上拂过,注意到了她衣袖内侧的补丁,以及补了又补的鞋,说道:“小雨,回来吧。你家我们已经修好了,原模原样一直空着,就是在等你们回来住。全村人都还在想着你们,就算孟叔叔不回来,那也是你呆了十八年的家啊。”馨雨垂着头,低声道:“那一日,你也看到我的样子了。我不是人,又怎能回到人群中居住?”祁山道:“在我眼里,你还是那个整天病怏怏,趴在我背后等孟叔叔回家的小丫头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还能有什么介怀?你始终是你,是我的小雨。”他握住馨雨的手,轻声道:“小雨,跟我回家吧。”
五十七 逆转乾坤
昆仑山又迎来了一年之中最过温暖的季节,夏日在中原可算是酷暑难耐,但在昆仑山却是最过舒适的日子。乞丐一样的明晰绕过了自己从小就居住的门派,进入到后山山坳的昆仑祖坟,在众多的墓碑当中找到了自己的师父,跪在坟前,久久没有离去。凡人就是凡人,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只能顺其自然,硬要越界,代价自然是毁灭。洛水霖落得如今这个下场,到底应该怪谁?怪那群狐妖吗?怪帮着狐妖的人类吗?怪利用人类的神仙吗?还是怪这恶作剧一样的命运?
在那些神魔妖鬼面前,人类总是弱小到没有任何还手之力,除了服从与毁灭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?“师父,为何当初你与傅秋帘一道插手神魔之事,如今却只有你一人承担后果?这天也未免太不公平了。师父,你死的好冤,徒儿却无能为你报仇。徒儿不孝啊。”明晰伏倒在了洛水霖坟前,双肩不住颤抖,如不是他遇到了馨雨,又鬼使神差的喜欢上了馨雨,将她带上昆仑与洛水霖相见,或许大家现在都会平安喜乐的活着。也许,最应该怪的,就是他自己吧。
拜祭完了洛水霖,明晰本想顺着原路下山,可却很不凑巧的遇上了曾经的同门,并且还是一直对他有敌意的师兄。江湖中的门派,离不开争权夺势的明争暗斗,明晰曾经是洛水霖最钟爱的弟子,一人得宠自然会有很多的人嫉妒,一旦被人挤兑出斗争中心,得胜者定然不会在让他有翻身的机会。当初明晰是在同门的追杀下逃离的昆仑山,如今再度相遇,当然不可能握手言和,昔日的兄弟们一见到他,就如见到了宿世的大敌,他不愿和自己的兄弟们动手,只能慌不择路的狼狈逃窜。
林中迷雾渐浓,不辩方向,林木渐疏,寒意顿生,明晰越走越奇怪,他呆在昆仑这么多年,为何从不知道昆仑山中会有这样邪门的地方?明晰无论从哪个方向走,都感觉自己似乎越爬越高,脚下已有冰雪出现,寒风呼呼的灌进他本就单薄的衣衫内,冷的刺骨。走了一天,又累又饿,冷的全身发僵,一脚没站稳,顺着滚下山,跌了不知多久,被一棵老树拦住。明晰被摔的晕头转向,身子骨都要散架了一样,在地上瘫了半晌,隐隐听到从地底传来的铁链晃动声。
明晰心中奇怪,凝神细听,声音却又消失,他正以为自己是被摔伤了脑袋,地底的声音再度出现,似乎是什么东西在不断的挣扎。明晰警觉了起来,见多了妖魔鬼怪,直觉也变的异常敏锐,这地方绝对不同寻常,再要呆下去肯定会出大事。明晰匆忙的爬了起来,只想要赶紧逃离这诡异的地方,东南西北不知跑了多久,耳边却始终是那刺耳的铁链声。
自从遇到了馨雨,明晰就没一天好日子过,师父说不管妖魔有无害人之心,跟人在一起也必定招来祸事,可他都已经离馨雨那么远了,又怎还会是祸事不断?若说馨雨的出现是上一代的恩怨必然,那这对他来说不是太不公平,他做错了什么?为何要让他也牵连在神魔的争斗之中?他不甘心啊,他好恨,好怨,老天一定是找错了人,为何让那个罪魁祸首的傅秋帘还逍遥于世,却偏偏让他苦难重重?
明晰越奔越快,怨恨逐渐取代了恐惧,忽然之间脚下一歪,整个人掉进了一个漆黑的大洞内,向下坠落不知多久,猛然砸进了冰冷的水中。明晰在水中还没缓过劲,又被一股强劲的吸力吸上水面,抓在一个人的手中。这个人的手冰凉滑腻,如同一条水生的毒蛇,明晰浑身一紧,扣住抓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,还未用力,自己却被人捏住手腕转了个身。
铁链铮铮做响,很明显的是捆在他面前这个人的身上,明晰只觉那人的呼吸喷在他脸上,就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。洞内漆黑的什么都看不见,惊惧之下明晰死命的挣扎起来,却越挣越紧。抓着他的人冷冷的说道:“你不是凌云剑派的人!”凌云剑派?明晰停止挣扎,问道:“你是谁?”那人阴沉的笑了起来,声音由嘶哑到尖锐,最终由狂笑变成了苦笑,这笑声何其耳熟,明晰尝试性的问道:“你是……周不凡!?”
明晰一提到这个名字,抓着他手腕的手忽然捏住了他的喉咙,对面的人狂怒着吼道:“周不凡早已坠入魔道,万劫不复!我怎会是他!?我怎会是那个连鬼都怕的胆小鬼?你看清楚了!我不是周不凡!”明晰根本什么都看不见,只能感觉到捏着他脖子的手越掐越紧,似乎他刚才的话让对方万分的震怒。
他一面挣扎,一面说道:“是,我错了,前辈不是周不凡,你放手……放手……”掐着他脖子的手力道稍稍轻了些,明晰缓过一口气,咳嗽了两声。对面的人又问道:“你不是修道中人,你到底是谁?”明晰道:“在下昆仑……不,在下只是个无名之辈……”话未说完,脖子又被箍紧。那人咬牙道:“你是昆仑派的?”
明晰被勒的无法回答,对方忽又放松,语气缓和下来,商量一样的说道:“你知道吗?你们昆仑的那个赵清源,他老婆是只狐狸精,她会杀了他,然后杀了你们所有人。你怕不怕?”明晰不知该如何回答,对方又揪住他的领子激动的大吼道:“你怕不怕?”明晰只能连连点头答道:“怕!怕!”那人又放松下来,嘿嘿笑道:“别怕,本大仙会帮你们除掉狐妖的。”
感觉他伸手在怀中摸索,突然又紧张起来,大喊道:“我的盘星针呢?我的敛尘剑呢?被谁拿去了?是不是你!?”明晰被人提在了手里,连忙道:“不是我!我只是个凡人,怎有本事拿大仙你的东西?”提着他的手稍稍放松,却又立即更紧的揪住他,那人厉声道:“你们凡人最擅长阴谋诡计,要不是你们我怎会落得如今这个田地?定然是你!是你!你到底是谁?你是不是孟无痕?你是不是来取我的性命的!?”
那人揪着明晰疯狂的大吼大叫起来,他的话语疯疯癫癫,却很清楚的表明了他的身份,正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凌云剑派掌门周不凡。明晰只是猜到了他的身份,就再也来不及想别的事情,因为周不凡再次捏住了他的脖子,咬牙切齿一样的将他往死里掐。明晰抓着周不凡捏在他脖子上的手,挣扎道:“我不是……孟无痕……”周不凡的手一顿,明晰趁机会又解释道:“孟无痕早已经死了!”
“死了?”手继续的松开,周不凡喃喃自语道:“是啊,他已经死了。是我把盘星针射进他体内,用剑气切断他的经脉,捣毁他的内腑。我还用敛尘剑一下刺穿他的心。他怎还能活?怎还能活?你说,他还能活吗?”周不凡抓住明晰的肩膀,渴望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。明晰被周不凡自言自语的坦白吓住,正沉浸在他对于无痕被杀经过的猜测中,虽不知景象到底怎样,却也被吓出一身冷汗。堂堂一名神仙样的修道中人,怎能做出这等残忍的事情?虽说明晰也杀过人,可他却从没想过这样去将一个人活活的折磨死,馨雨知道她最爱的人是这样惨死的吗?她在刚得到这消息的时候,一定伤心的连死的心都有了吧。
周不凡一遍没问出答案,更加用力的抓住明晰的肩膀,使劲的摇了摇,大声渴求道:“你告诉我!他是不是真的不能活!?是不是真的必死无疑!?”明晰冷冷的答道:“若是将你对他使的手段用在你身上,你以为你还能活吗?”周不凡的手再度松开,喃喃道:“是啊,连我都不能活,他又怎能活?我真的杀了他!”明晰道:“你杀他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能不能杀吗?为何等到杀完了他,你才知道错?”
周不凡暴喝道:“不对!我没错!是他害我在先!是他设计我,让我身败名裂!我找他报仇有什么不对?”他再度捏住明晰的脖子,森然道:“我没错,我只是在给自己报仇!我在报仇!我要杀了他!我要让他不得好死!我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!”捏在明晰脖子上的手更是加紧了力道,周不凡疯狂的大笑了起来,向天喊道:“你想害我,想将我永远镇压在昆仑山下,想将我永远囚禁在天池水牢!你做梦!你取走我的法器,难道我就不能再做一把?你给我等着,很快,我就会去取你的人头,杀光你身边所有的人,让你痛苦千世万世!我要让你这一辈子都踩在我的脚底!”疯狂的笑声中,明晰的意识越发的模糊,朦胧之中,只听到周不凡的最后一句话:“小子,你一定会是一把难得的好剑!”他是人,怎会成剑?周不凡一定是疯了,或许从他插手人间之事的那一刻起,就已经失去理智了。
平静的山村中,已经一连暴晒了好几天,人们除了早上和晚上,基本懒得出外活动,盛夏的太阳太大,酷热难耐。家家户户的人们都躲进了阴凉,喝茶闲谈,也只有村中房屋最新的一户人家,始终在忙碌着。这户人家只住着一个年轻的姑娘,这个姑娘也是全村唯一懂得些医术草药的大夫。馨雨已经回来了有一段时间了,村里人除了祁山,其他人并不知道她的本来面目,依旧对她关爱有佳,又因为她的父亲出了意外,不少人对她更加的照顾,一做好东西吃绝对要给她留一份。
这种平静的生活,馨雨已经很久没过了,虽然温暖,却仍掩盖不了她心中的空虚。馨雨其实并没有学过什么医术,她也不过是比别人多认得几种草药,多懂几种病而已,人说久病成医,更何况她的父亲又是那么出色的大夫,整天的耳濡目染,想不学也不可能什么都不会。馨雨每天都在回忆着无痕从前每天的安排,采药,理药,晒药,晾药,磨药,分药。一天不间断的跟药打着交道,中间给人看看小病小伤,一天的时间也就打发过去了。
白天可以忙碌的忘记心里的孤寂,晚上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,每一处角落似乎都有着无痕的影子,这屋子虽是后来新修,却一点没变的照着原来的屋子完成,主屋的青石地板上,剑痕还在,缝隙中的泥土好象怎么看都是血红的。馨雨每一夜都无法入睡,只能跪在自己供奉的佛像前为无痕祷告祈福,念累了,直接就趴在地上睡了,这整个屋子,也就只有这地面与无痕最为接近,那上面曾经沾满的鲜血,无论是否还有残留,总归曾带着无痕的气味,那就将着地面当成父亲的怀抱,安心的睡吧。
天刚蒙蒙亮,馨雨就准备好工具,爬上无痕经常采药的后山,山顶上,山坳里,山谷中,山崖下,馨雨没有借助任何的法术漫山遍野的寻找药材,这些工作对于刚开始的馨雨来说,不用法术实在太艰难,但时间长了居然也就习惯了。无痕就是天天的在这陡峭的山崖上爬来爬去将她拉扯长大,她从前不知道赚钱养家的辛苦,如今更是体会到了父亲的伟大。
她熟悉了很久才能在一天勉强做完的工作,无痕只需要半天,空出来的半天他也从没闲过,或者完成偶尔从城里接下来的高报酬工作,像是书画刺绣雕刻制器之类,又或者做一些好玩好看的玩具给馨雨解闷,给村里的小孩们玩耍,还经常的做做家具清理屋子,养养花草,逗逗给馨雨玩的小鸡小狗之类。人们总说,一个家里,有个女人才能叫家。但在馨雨的眼里,母亲这个称呼完全可以忽略,家少了父亲,那就真的不叫家了。
在馨雨刚回来的那段时间,的确是很没有家的感觉,锅灶一直是冷的,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,那还是乡亲们捐献出来的,没有换洗的衣物,没有下锅的油盐,馨雨一个人对着空房子发呆,最终是在祁山的帮助下进城变戏法赚钱,才慢慢的将屋子再度布置起来。祁山帮了她不少忙,陪她进城,帮她搬东西,鼓励她学着做大夫,时不时给她送些菜送些米,帮他劈柴打水。人总说患难才能见真情,原来平静中的情意,更教人无法拒绝。馨雨知道祁山的心意,她一直都将他当作哥哥看待,却又不忍心去伤害这个一直默默的爱着她的人,于是只能装作不明白,在接受他的帮助的同时,也在每夜的祈祷中加上了祁山的名字。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,三伏天一过,日渐凉爽下来,馨雨的工作也没先前那么辛苦,傍晚还能抽出时间出外散步调解心情。馨雨以前的闺中密友大多都已经出嫁,有时还能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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