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都很努力地练习,由一位高年级的男孩带领着,一次次重复着单调的曲子。似乎却没有人厌烦,他们总是带着激动而神圣的神情。
也许,他们知道,就在花墙的背后正有另一群男孩偷偷地看着这一切。
在高年级的男孩中,有一个人是很小便开始练习小号的。据说,在他成为鼓号队的小号手之前,便早已学会了许多高超的技巧。
他有一只皮箱子,里面装着属于他自己的小号,一支金光闪闪的小号。
那小号与学校的小号不同,多了几个按钮,显然高级许多。同班的男孩悄悄告诉我,那是三音号,可以吹出更多更美妙的旋律。
大家都对那支小号神往不已。不必听它动人的音色,只是看它晶亮的模样,已经令人感到无限神秘。
那个男孩,总是提着那只皮箱子,经过之处无不引起一阵议论。
学校的不远处,有一块农科院的试验田。那时,田还没有专人看守,是可以随意出入的。
一个麦子成熟了的6月早晨,我经过那块试验田去上学,听到了小号圆润而嘹亮的声音。
远远地,我望见一个身影站在金黄的麦田中央,正是那个高年级的男孩。
他雪白的衬衫被晨光镶上淡粉的轮廓,金色的小号闪烁着和那乐曲一样嘹亮的光芒。
那天,那个安静的早晨,在起伏着麦浪的田野旁边,我站了很久,聆听着那个就要钻入云霄一般的声音。
这些·那些·六月(2)
后来,我才知道,每天他都会到那里练习,已经坚持很多年了。
而那一年,他也不过一个不满12岁的孩子。
现在,我还经常从那块试验田经过。大门被紧紧锁上了。麦田被棉花取代。
我透过重重冰冷的栏杆向里看,棉桃被包裹在叶中,还没有长成。田野空阔,不再有孩子在吹起一支骄傲却孤独的小号。
那支三音号,是否业已生了锈迹?
曾经的小号手们,还能否记得,号嘴吹响的,那奇怪的声音?
白裙子
我依旧清晰记得,第一次见到祁老师的情景。
她站在大队办公室里,背对着门口,穿着一条长长的白色连衣裙。
孩子们挤在办公室门口,却只敢露出半个脑袋,或者一只眼睛,偷偷地往里看。
初夏的绿树,在窗口荧荧地闪烁。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,仿佛等待着什么,一言不发地,任洁白的裙子也沉默地垂着。
同学们都激动不已,小声地议论着这个美丽背影的来历。
“你们还不知道?她是我们新的班主任呢。”
“她刚从师范毕业的,好像才20岁吧。”
我们不断听着这些听来很可信的传言,心中满是期待。孩子们大约总是喜欢一个年轻漂亮的班主任。
我们已经厌倦了学校里太多的老年女教师。
她却始终背对着门口站着。我想,她一定能够听到孩子们的推挤声和议论声,也许是羞涩,令她没有回过头。
后来,她真的如传言所讲,成为了我们新的班主任。
还是那一条长长的白色连衣裙,她转过身来,立在讲台上,一脸纯净的微笑。
她也确实刚刚毕业,大概不过20岁的年纪。与其说她是老师,不如说更像一位亲切的姐姐。
除了语文,她还教写字课一类的副科。
我记得,她的字很漂亮,粉笔总在黑板上吱吱地画出有力而不失优美的线条。她教我们使用钢笔。
那时,我总希望把字帖写好,一笔一画地练习着,却由于用力太大将钢笔用分了叉。
为了写好字,我的字帖上的空白处也被练习的字迹占据了。规定练习5次的字,我却愿意写上10次,20次,还乐此不疲。
我太希望能写出和她一样漂亮的字了。从那时起,我就对钢笔水画过白纸那蓝色的线条痴迷不已。
写好的字帖交给老师批改,她会在写得好的字上画上圆圈。渐渐,我获得的圆圈越来越多了。
而今看来,我曾经写下的那些练习中的钢笔字一定非常稚拙。但老师却看得出,每一个字,每一个笔画,都包含着孩子认真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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